陌生城
我有個小習慣,喜歡幻想別人小時候的樣子.尤其當遇到態度惡劣,令人討厭的人時,我會發揮亞Q精神,想象他其實是一個小孩子.一個作惡搗蛋的小孩子,好象比一個作惡搗蛋的成年人容易令人原諒.觀察多了,我發現原來小孩子和成人的差別只在于成人往往背負著很多責任.在成長過程中,孩子慢慢由一個不需負任何責任的嬰孩,一步一步背起責任──對自己做的事情負責任,對家人朋友負責任,甚至對社會民族的責任.所以一些無憂無慮,不需背負責任的成人,往往很像小孩,那些要養家的小孩,却像大人.
借用布萊希特的戲劇理論,這是一種陌生化效果,把習以爲常的東西當作第一次接觸,用一個陌生人的眼光去看,通常會發現很多重要的細節.
城市也是一樣,有時走在街上,我會眯起眼,幻想自己身處他城,而非香港.這是一個很有趣的陌生化練習.我試過站在旺角街頭,眯起眼,讓視綫模糊一點,然後告訴自己這是曼谷,這當然需要一點幻想力,設想這是曼谷你從來未到過的一區,讓自己相信了以後,旺角即時變得有趣得多.另一個陌生化練習,是幻想自己是游客,最重要的是設定自己來自何地,例如來自地大人小的北歐,然後以游客的眼光去彩虹村走一走,參觀一下三百呎的單位怎樣能間出一廳兩房給五個人住.陌生化的目的不是令自己用獵奇的眼光去看自己的城市,而是退開一步,用客觀的角度看自己.陳冠中去年發表了一篇文章叫香港作爲方法.就以很客觀的角度去探討香港對空間的獨特運用方法,爲甚么可以爲其他城市二十一世紀城市作參考.他說:「香港作爲方法,不同于之前外地學者提出的亞洲作爲方法和中國作爲方法,後兩者是要總體代替西方開始的現代,但香港作爲方法是完全屬于全球化時代的現代,但却以强頑的本地性──這個本地本身又是個多元的中心──豐富了大家對全球化的理解....譬如別地方可以炫耀原味──當然原味這玩意本身是值得懷疑的──香港早就沒有原味,只有混雜,但這混雜却成了正宗港味,成了香港的特色甚至優勢.」
回到關于少年的話題,去年廣州市一位領導人在比較香港和廣州時曾說:香港像是一個成年人,已經成熟了,反而廣州像一個少年人,還有很多發展的可能性.我聽了很愕然,香港開埠才百多年,比起廣州千年歷史,爲甚么反而變成老人家了?可能,大家真的需要一些陌生化的眼光,除去歷史加上去的不必要的責任和包袱,去看香港作爲一個陌生的城市,或者一個剛剛起步的少年人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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